伍初辉

我用画笔和书本来守护内心的最后一片净土。

【切嗣中心向】夜里不睡的人

Freyr

写在前:这篇送给@ 子螭 祝她十七岁生日快乐。本来想写短篇傻甜白,最后还是变成了这么长……本来她点的是切嗣×她 但那也太可怕了吧,还是写了切嗣×爱丽【其实是因为文力不足……总在希望你喜欢。

正文:
“夜里不睡的人,白天总有想要逃避的东西吧。”

【0】

“士郎有听切嗣说过爱丽丝菲尔这个名字吗?”

正在料理台前流利地切着菜的少年动作卡了一帧,手上刷刷的清脆声停下了,似乎认真的思索了好一会。

“没有。是Saber之前认识的人吗?”

“倒也不是。”正襟危坐的少女盯着泡在白瓷杯子里艳红的花果茶,“是……没什么,是朋友而已。以为切嗣会跟士郎讲过,既然没有的话,就算了。”

“啊,没有蘑菇了。Saber可以帮我去一些来吗?在储藏室。麻烦了,真不好意思。”

听见Saber轻捷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士郎放下刀,洗干净手。

切嗣确实从来没有跟他提过“爱丽丝菲尔”这个名字。

那是他的爱丽。

【1】

切嗣再一次见到爱丽丝菲尔是冬木事件之后的一个月,士郎临时居住在他圣杯战争时期的据点,半夜的时候战战兢兢的抱着枕头告诉他屋子里有鬼。

“这世界上没有鬼。”切嗣坐在院子里,他没有任何睡意。“你只是不适应这里而已,别吓唬自己。”

“我能和切嗣一起睡吗?”士郎瞪着大眼睛望着他,揪着枕头怪可怜的。伊利亚很黏人,不论是壁橱里有妖怪还是半夜打雷,甚至没有任何理由地总是吵着要和爱丽切嗣一起睡,每次只要伊利亚一撅嘴,切嗣没有不答应的。

“不行,士郎。”切嗣说,“但是我可以和你一起去看看那个‘鬼’。”

他不是有意要把士郎和伊利亚区别开,或者是别的什么,原因很简单,他不想睡觉,也睡不着觉。他没法入睡,白天的时候他可以去看看冬木的重建工程,去帮帮忙,还能发挥一点作用,或者只是单纯的打盹,耗过整个白天,把自己当成个废人,打他一出生就注定要浑浑噩噩地度过一生。

但是晚上不行。每当黑夜来临,他总会觉得害怕,痛苦,懊悔,熊熊的火焰,圣杯污泥,天空中不祥的红光,伊利亚失去了死气沉沉的眼睛……所有的一切都会涌进这个狭小的,黑暗的房间里,嘶吼,嚎叫,悲鸣,让人无法入睡,直到他打开灯,黑暗才会重新安静下来。

“它是个什么样子的?那个鬼?”切嗣拉着士郎的手,孩子的手总是热乎乎的。

“头发长长的……白色的,”

“嗯。”

“裙子也是白色的。”

“嗯。”

“红色的眼睛!”

随着孩子的描述,他们越来越靠近士郎的房间。

“到了。”他摸摸士郎的头,孩子紧紧的牵着他的衣角,手有些抖。

“害怕?”切嗣拉开门,回头看了一眼往后推了几步的士郎。

“不怕。”

开门,里面是空空荡荡的,月光就像被仓促间打翻了一样流了一地。切嗣摇摇头,当然什么都没有了,他在期待些什么呢。

“它……它在那……”士郎颤抖着指着衣橱,“它……”

看来切嗣不得不严肃的对待目前发生的一切了,士郎显然有严重的妄想症,冬木事件给他留下了巨大的阴影,他不能待士郎太苛刻了,他还是个孩子。痛苦再一次撕扯着他的神经。他走向士郎,打算拉开衣橱让他看看里面什么也没有,不论是鬼还是什么别的,人死不能复生,错误的事情无法挽回。

他怀着一种不知道为什么而莫名愤怒的心情疾步走到衣橱前。

士郎说的是真的。和式壁橱里面模模糊糊有个人影。切嗣一时也愣住了,这确实是他没想到的。虽然惊讶,但到不至于害怕,如果是言峰绮礼,时钟塔的人,或者别的随便什么仇家打算趁火打劫报仇雪恨,切嗣倒也没什么说的,自己现在这副样子,倒也确实是最佳时机,想杀他的话,没有理由不趁现在。虽说破坏圣杯导致他魔术回路紊乱,但也不至于全废,倘若真是什么……以他的能力,至少能保住士郎。切嗣把士郎揽到身后,拉开门。

“啊——!”

尖叫的不是士郎,而是——白色头发,白色裙子,红色眼睛。

“爱丽?”

柜子里在一堆被子中间蜷缩着一个哭哭啼啼的爱丽丝菲尔。

【2】

那天晚上切嗣把士郎打发到他的房间去睡,为了让他安心给他打开台灯,调到很暗的亮度。

然后他又回到士郎的房间,看着好不容易在他的劝说下从柜子里爬出来的爱丽丝菲尔,一个非常正宗的鬼,切嗣的手会穿过她。

切嗣从来不相信这世界上有“灵魂”这么一种东西。

“你好吗,爱丽?”他把手悬在半空中,爱丽肩膀的位置,他不知道如果他的手穿过爱丽他会不会感到疼痛。“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爱丽转过头来看着他,眼里含着泪水,切嗣伸出手,接触到的也只有空气罢了。

“我不知道。”爱丽低下头,“我一醒过来,就已经在这里了。”

她指的“醒”大概是言峰绮礼掐死她,圣杯被破坏,战争结束之后的事情了。

“我很害怕……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我好害怕,但是……”爱丽又开始瑟瑟发抖。

她知道。她知道圣杯内部发生的事情。切嗣一下子感到从头凉到脚,他挪开了手,呆呆地看着爱丽丝菲尔。

“你害怕我会杀死你。”他喉咙里梗着什么东西。

爱丽没有回答他,比切嗣第一次见到她显得还要恐惧无助。

“我……或许我现在说什么爱丽你……也不会相信了吧。”他坐在爱丽旁边。“毕竟……算了,总会有办法了解这些事情的,我会想办法帮到你的,爱丽。你之前住的那间屋子,每天都有好好的打扫,现在你还住在那里吧,拉开门就可以看到小池塘。士郎那孩子……暂时住在这里,他的父母都……去世了。他是个……很好的孩子,要比伊利亚小一岁。”

爱丽站了起来。“我到早上……就会消失。完全消失,等到太阳落山的时候,才会慢慢重新出现。”她又开始哭,“但是还是这样,像是个……鬼魂一样……”

“就像人要睡觉一样,爱丽,跟鬼啊还是人啊,都没有关系,你只是累了,需要休息。我等着你起床。”切嗣站到她面前,试探性地抬起手,爱丽没有动,于是他轻轻地环上爱丽的肩膀,轻轻拍着,虽然从感觉上更像是扇风。“我等着你。”

【3】

切嗣抵达艾因茨贝伦的封地后被领到了一间昏暗的屋子,整座城堡竟然在没有任何现代科技覆盖的情况下独立生活,让切嗣觉得既荒唐又惊奇,虽然他早就听说有相当一部分魔术师,尤其是魔术名门世家对现代科技格外敌视,甚至连最简单的照明也不愿意用灯泡代替蜡烛加魔法,但没有想到可笑到了这种地步。“这是孕育人造人的‘子宫’。”尤布斯塔库哈德因站在其中一个类似于用玻璃密封的水池一样的东西旁边,这样的水池在屋子里有好几个,散发着莹蓝的光芒,是屋子里唯一的光源。切嗣靠近水池,里面有一个沉睡的少女,银白色的头发,赤裸着身子泡在蓝色的液体中。

“不冒味的话,我想问一句,她们都是由什么制造的?”切嗣靠近看着人造人,她很美,不论是身体比例还是五官,但总觉得缺乏生机,让人产生隐隐的恐惧感。

“金属。神奇,不是吗,炼金术能让我们用金属制造出和人类如此相似的东西。”尤布斯塔库哈塔德因的声音听不出自豪,却充满嘲讽,“只是金属到底是金属,不同于你我的血肉之躯。”

“我看不出有什么不同。”切嗣面无表情地说,“不愧是艾因茨贝伦家族,已经将能量流动的魔术运用到极致了。完美,可惜不怎么实用,像你们的城堡。”

“虽然名义上你要娶我的孙女,但她们毕竟是人造人,所以你也不用把自己看作是艾因茨贝伦家倒插门的女婿,我们是合作关系,不然好像太委屈你了,如果你有别的需要的话,尽可以去满足。只要不在城堡里就好。”

切嗣反映了好一会才明白他指的是什么,“感谢您的关心,艾因茨贝伦的家主,但我对婚姻或者其他与之有关的问题并没有过多的关注,恐怕是您多虑了。”他冷冷地说,“您今天把我叫来,不是为了让我欣赏您的‘孙女们’吧?”

昏暗中他看到尤布斯塔库哈德因衰老的脸上干瘪的两腮收紧,好像受了什么莫大的耻辱,许久才又听见他苍老而不带感情的声音:“自然。今天是请你来是为了选择你的新娘。”

想来也是,即便是依照艾因茨贝伦家族的能力,要同时制造多个人造人这样庞大的魔术也消耗不小,何况是现在每况愈下,不得不依靠外人的力量夺取圣杯。切嗣依次经过几个水池,并没有看出什么不同,都是一样的精致,美丽,沉睡着的脸庞。

除了……这一个。

沉睡中的人造人带着甜美的笑容,好像做了什么好梦一样,天真的模样像个无忧无虑的婴儿,睫毛轻轻抖动着。

“如果一定要选出一个的话,其他人造人会怎么处理呢?”

“停止魔力输入,很快就会作废。这些都是完成度比较高的人造人,可能的话在魔术回路的配合下,也可以孕育人类的婴儿,和那些只能充当女仆或者护卫的不一样。”

“直接作废,也就是……死亡吗?”

“不一样。反正他们本来也没有生命,即便是从‘子宫’里出来,也算不上是‘出生’,只是魔术完成而已。”

当人造人从“子宫”里出来的时候,赤身裸体,头发湿淋淋的,粘结在一起,惊恐的缩成一团像只兔子。

“这就是本次圣杯战争小圣杯的容器。”尤布斯塔库哈德因看着切嗣,他沉默地盯着有些恐惧的,一半身体还泡在池子里的人造人。“如果你愿意的话,她就是你的妻子,叫做爱丽丝菲尔。”

“名字好长。”切嗣瞟了一眼尤布斯塔库塔德因,上前几步,脱下外套披在人造人身上,“叫你爱丽,可以吗?”

“我的名字是卫宫切嗣。”她扶着人造人走出池子,“是你的丈夫,受艾因茨贝伦家主的委托夺取圣杯战争的胜利。”

“在开战之前,我们还有很长时间可以共处,爱丽以后会慢慢了解我的。”

【4】

虽然就像爱丽说的那样,但当她真的开始消失的时候,切嗣还是感到害怕,随着拂晓的晨光照进屋子,爱丽就像融化了一样逐渐开始消失。她看着切嗣,脸上带着痛苦和害怕,切嗣只能一遍一遍安慰她,说这只是睡一觉。他把爱丽的手捧在手心,看着爱丽的面庞一点点模糊,最终完全消失,把眼眶压得酸重的眼泪砸到榻榻米上。

一晚上爱丽再没和他说话,不是像在德国那样切嗣抽不出时间陪着她而闹别扭似的不说话,而是一种单纯的安静。他没有问在圣杯内部切嗣为什么要拒绝圣杯的请求,为什么要亲手杀死伊利亚。

他为这些问题准备了一些答案,但爱丽一个也没有问,她只是坐在切嗣旁边,偶尔低声啜泣。

爱丽还在。不管为什么,只要还在就好。就算永远不会原谅他,也不要紧。

想来昨天晚上“捉鬼”累坏了士郎,切嗣见他一直到十点钟还没起床便决定到街上转转,顺便买些吃的带回来。一个月过去了,街上损坏不严重的商店已经重新开张了,那道撕裂的伤痕似乎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下逐渐愈合了。

“早啊,卫宫先生!今天看起来心情很好啊!”

“哦,切嗣来了!要给士郎带些好吃的吗?”

“啊啦,今天卫宫先生遇到好事了吗?”

一路上遇到的人都在跟切嗣打招呼,像对待他们中任何一个普普通通的市民那样,一个在和他们一起,有为努力又能干的重建着小镇,沉默又很善良的人。

随便买了些现成的食材,一来他现在身体不及从前,每天把食物像垃圾一样填进嘴里胃实在是吃不消,二来士郎暂时跟自己住在一起,他还是小孩子,总归是不能亏待他的。

往回走的路上,切嗣注意到一家新开张的店铺前聚集了许多女性,随意瞟了一眼,切嗣也被吸引了目光——是一件和服,粉红的绸缎上绣有精致的白色睡莲和浅蓝的波纹,金色的绣线阳光下波光粼粼,腰带上印着密匝华丽的花纹,配有紫藤萝的流苏头饰,仅仅是看着就能感觉到初夏。几个女孩子都在围绕着这件衣服嘁嘁喳喳,但多半只能羡慕的叹气,价格对于一个刚刚遭到毁灭的小镇来说实在是太过昂贵。

爱丽会喜欢吗?

爱丽天真,单纯,没有任何金钱或者欲望的概念,从她一来到这个世界上就得到了这世界上大部分人一辈子都得不到的东西,而她又一直过着与世隔绝的日子,所以显得几乎有些不食人间烟火,甚至以为纯白的皮草也只是普通人御寒的衣物。

她越是单纯,越是富足,切嗣就越是想把世界上最好的给她。

回到家的时候,士郎正扎着头巾戴着手套打扫卫生,让切嗣感到有些吃惊,小小的孩子已经干的像模像样。“啊,切嗣你回来了!”士郎迎上来,脸上带着黑眼圈。

“昨晚没睡好吗?挪到我的屋子里还担心有鬼?”切嗣把买来的东西放在桌上,把另外一个包装精美的包裹收到柜子里。

“我知道世界上没有鬼啦,但是半夜还是会害怕。”士郎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那不是鬼,是爱丽。”切嗣回答,找了几个盘子把从街上买来的东西去,“吃饭吧,吃完饭要是还困就在去睡一会。”

一整天切嗣都过得有些心不在焉,只是坐在电视机前,时不时的看看太阳什么时候落山,无所事事的白天仿佛一眨眼就过去了。

夜晚终于来临,切嗣匆匆忙忙地打发士郎睡着以后便开始寻找爱丽。先是找了士郎房间,然后又找了爱丽原来的房间,小池塘边,都没有。

当他失望的打开又关上一个一个房间时,恐惧使他额上冒汗。或许昨天晚上的爱丽只是他在受到士郎暗示后产生的幻觉?!

当最后他来到士郎的房间,原来是他的房间时,终于找到了爱丽丝菲尔。她在给士郎盖被子,轻轻拍着熟睡中的士郎,月光在洒满她的全身,好像即刻就会融化。爱丽听到了切嗣开门的声音,回过头来看着切嗣,神色颇像是做坏事被抓了个正着。

“爱丽。我在找你。”切嗣听见自己的声音干涩的就像三天没喝过水,“我还以为……你只是个幻觉。”

爱丽从屋子里走出来,脚步轻盈,没有任何声音,安安静静的在切嗣身边坐下。“爱丽是真的啊,太好了。”切嗣少有的舒了口气,心头像是浇了一盆开水一样疼痛而又炙热。“我给爱丽卖了礼物,今天我看到好多小姑娘都很喜欢呢,我想爱丽大概也会喜欢吧?”说着切嗣起身,还没走出几步又回头,“等一下我。”

回来的路上切嗣心跳的很响,生怕一会去就又看到爱丽不见了,幸好回来的时候爱丽还坐在原处,似乎对桌上剩的豆大福很感兴趣。他把包裹放到爱丽怀里,爱丽有些困惑地看着他。

“自己拆礼物的话,总会更开心吧?”爱丽虽然几乎拥有一切,但那都是与生俱来的,她的生活是充满了目的的,仔细想想,似乎从来没有所谓的“惊喜”。

当爱丽拆包裹的时候,切嗣也莫名感觉有些紧张,当爱丽打开包裹,切嗣几乎能看见她的脸一瞬间被照亮了。

“这是什么?”她问道,但眼睛还黏在衣服上。

“是和服。日本的传统服饰,节日的时候穿,平时的话,偶尔也可以穿。”切嗣解释道,爱丽好奇地摸了摸,“好滑。粉色的好漂亮,这是什么花?”她把衣服举起来,仔细地端详着金线勾勒的花朵。

“是睡莲,可以种在池塘里。”切嗣看着爱丽用手指抚摸着睡莲的花瓣,甚至凑近嗅了嗅,仿佛真能嗅到香味一样带着幸福的笑容。

“我从来没有见过这种花,德国好像总是冬天一样,没有花开。好漂亮啊。”

“你等一下,爱丽,”切嗣站起身,“你喜欢花的话……”

切嗣急急地回到书房,不一会又跑回来,带着一本很厚的书,打开里面是各色鲜艳的花朵。“之前去旧货市场逛的时候看到的,本来想送给士郎。”他引导爱丽翻开书本,在擦过爱丽的手的时候几乎痛苦的感到他又一次穿过了爱丽。“这个就是睡莲,你看……”

好久没有这样了。就像回到了德国一样,圣杯战争还很远,冬天很长,过一会伊利亚就会国的像个毛茸茸的小团子一样跳到他们的床上。

【5】

随后的几天度过的就像梦一样。白天对于他失去了存在的价值,每到夜晚,午夜来临,爱丽出现时,他好像才活过来。他和爱丽一起看书,或者在寂静的接到上散步,喝茶,吃和果子,看老电影,爱丽喜欢看枪战片,每当男主角拿着枪扫射时它就激动得满脸通红。

但更多的时候,他还是看着爱丽小心翼翼地抚摸那件和服,好像把它当成了什么罗浮宫中的艺术品。

每当夜晚来临,他就觉得世界上好像只剩下了他和爱丽,从来没有出现过其他人。

就像那时候一样。在圣杯内部的幻境中一样。噼啪作响的火炉,云絮一样纷飞的雪花,刚刚发芽的胡桃木……曾经让的恐惧的画面越来越远,越来越失真,越来越引人入胜。

那天士郎起床的时候爱丽刚刚消失没多久。

“好漂亮的衣服。”士郎说,切嗣急急地收起和服,“你今天起的到时很早,我还没准备早饭。”

“那次是个意外啦!”男孩抗议道,“今天不用去市场买现成的了,我看冰箱里有之前买的秋葵和香菇,我们可以做乌冬面吃。”

“你别嫌我做的难吃就行。”切嗣说着打算去看看冰箱里的‘秋葵’和‘香菇’长什么样子,就看男孩已经系好围裙往厨房走,“你这是干嘛?急着给我帮忙?”

“什么啊,等你做好我就饿死了,你等着吃饭吧。”士郎的声音从厨房传来,切嗣也就没跟过去,小孩子嘛,尝试尝试也挺好的。爱丽好像非常喜欢睡莲的样子……他想起街上的人都说镇上安达家的睡莲养得很好,或许……可以去买一些?

安达家的人很热情。“卫宫啊!之前好几次邀请你来玩都不过来,今天倒是为睡莲来了,怎么,难道觉得我们一家还比不上睡莲吗?”安达开玩笑地说,切嗣解释只是不想给别人添麻烦。“我爱人一直是在很冷的地方长大的,从来没有见过睡莲。她昨天见过之后很喜欢,所以我想正好家里有个小池塘,可以给她养一些。”
“哦!卫宫的爱人啊!还没见过呢,也不见她到街上来转转,今天应该带她一起来的,我太太做饭非常好吃啊!”“她……身体不太好。不太能见风。”切嗣推脱到,“啊,那真是遗憾啊。不过你对你妻子真好唉!这话千万别让我太太听到,不然她会跟我抱怨的。”安达说着带切嗣到了花园中,“有很多颜色,你要是喜欢的话尽管拿好了,空间太密集的话他们长得也不宽松。”安达说,“千万别给我钱啊,不然我太太会以为我攒私房钱跟我闹离婚的。”安达声音大,不免让切嗣觉得有些聒噪,但心里却又有些高兴。

安达的池塘确实名不虚传,开满各色各样的睡莲,爱丽要是看到,会高兴的不得了吧?“红色的很漂亮哦,粉色的也很好,我太太最喜欢。”安达继续絮絮地说着,切嗣认真的评价着每一种。

白色。

他又想起躺在蓝色的液体之下爱丽飘动的发丝,梦一样的笑容。

“我想……要一些白色的,只要白色就好。您的睡莲养的真的很棒。”

安达用一个塑料桶给他装了一些睡莲,切嗣拒绝了他再加几支的要求,心中暗自决定不再和安达家来往。

回来的时候士郎还在厨房,不过是洗碗。“你去哪儿啦?面条都泡烂了。”士郎有些抱怨的声音传过来,切嗣匆匆跟他打了声招呼,就径直去了花园照安达说的尝试着把睡莲种入池塘。看着白色的花朵漂浮在水面上,切嗣坐在水边,看着池塘里的几尾鲤鱼好奇地围着睡莲转悠,阳光照在身上暖烘烘的,他一时有些昏昏欲睡。

多久没有这样了。就好像,那一切真的过去了一样。滔天的火焰,哭喊声。

本来可以不会发生的。

怎么就……就这么傻呢。世界上,连两全的事都是少有,何况是……世界和平呢。

“切嗣,切嗣!”士郎的声音惊醒了他,“你最近怎么了?”

“嗯?”切嗣睁开酸胀的眼,“怎么了?”

“让你吃饭!叫你好几声了。”士郎端着面站在他身后,切嗣这才颤颤悠悠的站起来。

头好晕。切嗣只觉得眼前一黑。

再醒来的时候,周围是一片白色,消毒水的味道刺得他鼻腔酸涩。切嗣睁开眼,茫然的看着头顶的挂着的输液瓶。

“你怎么搞的!”士郎的声音。他机械地转过头看着眼眶发红的男孩,寻找着自己的声带,“发生了什么事?”

“医生说你已经至少已经四天没睡了。”士郎抱着胳膊,尽力做出一个男孩所能做出的最严肃恐怖的表情,只是配上他的红眼眶显得有些滑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切嗣!”

“没事,你别管了。我们现在回去吧。”切嗣说着就要起身,却被士郎使劲儿按住了。“你今天必须跟我说清楚,你到底怎么了!”最后一句话男孩是哭着说完的。

“你一直只是把我当成一个麻烦的小孩子,只是你发发善心的对象而已,对吧。你根本就,根本就没有把我当成家人来看待!”他狠狠地擦着眼泪,“你已经是个大人了!要负点责任啊!为什么就不能照顾好自己啊!”

病房传来敲门的声音,是医生。看见医生进门,士郎停止了哭泣,坐在板凳上扭向一边。

“卫宫先生。您是因为长时间缺乏睡眠导致的血压急剧升高,以您的身体状况来看,这是非常危险的。”医生戴着眼镜不咸不淡的说,“我建议您今晚留院观察。”

“我必须得回家,我的妻子在家里等我。”切嗣说,士郎闻言惊叫着说,“你在说什么切嗣!”医生狐疑地看着他。

“爱丽会担心。我必须要回去,现在。”天已经黑了。倘若爱丽发现他不在怎么办?她会不会又哭了?他翻身下床,开始换衣服,完全不顾士郎的哭泣和阻挠。

“爱丽是你妈妈吗?”医生问士郎。

“我妈妈死了!”士郎咬牙切齿地说,医生闻言叹了口气,近乎于悲悯的看着切嗣。切嗣冷漠地瞥了他一眼,穿上外套走出病房。

他以为卫宫切嗣是什么?一个鳏夫思念妻子过度,一个酗酒,嗑药的可怜中年男人,一个精神衰弱的病人吗?!

他毁灭了整个城市,让无数人丧命!

这个念头让他呆住了。他在想些什么?这都是什么?!这难道不是他一是以来害怕,自责的吗?他怎么能满怀恨意,毫无愧疚地去面对这一切?

切嗣停下脚步,夏风习习地吹在他脸上,他愣在街边,机械地转过身看着气喘吁吁地跟在身后的士郎,男孩抱着一大堆大包小包的东西跟在他的身后,因为刚刚哭过了头而通红的脸。

这在这世界上仍然有人需要他。

他到底是……怎么了?

爱丽从来没有穿过那件衣服。和服,她甚至连衬纸都没有拿出来过,只是单纯的抱着看。

还有他每天买来的那些茶果子。爱丽从来没有吃过,也不喝茶。

爱丽看电影的时候没有发出过任何声音。

“士郎,那天晚上在壁橱里,你看到了什么?”他问跑到身边的男孩,士郎有些奇怪的看着他。“什么也没有,”士郎回答,“到是你惊叫了一声。”

“那么……晚上也没有人看电视吗?”

“只是切嗣一个人在看老电影啊,声音那么大,枪战片很吵的。”

切嗣看起来就像被什么东西击碎了,士郎无措地看着他。

“你还好吗?我们再回去检查一下吧,切嗣。”

切斯摇摇头,招收叫来一辆出租车。

“回去吧。”他的声音里带着破碎的残片。

【6】

回到家后士郎倒头就睡,切嗣一个人坐在水塘边,看着池里的莲花。月光下睡莲已经闭合了花朵,只留下莲叶间掩映的洁白的几个尖角。

“切嗣。”他听见爱丽的声音,对方坐在他的对面,怀里抱着那套和服。“是睡莲,昨天晚上还没有的。这是魔术吗?好厉害啊。”

“不是。”他微笑着,“是真的睡莲哦,爱丽,可惜你看不到她们开放的样子,睡莲只有白天开放。”

“是吗……”爱丽低下头,耳后的发丝滑落下来,“不过已经很好了。即便是这样看看,已经觉得很美了。”她把手伸进池中,切嗣低下头看着毫无波纹的睡眠。

“爱丽。”他说,“我想你。”

爱丽抬起头来吃惊的看着他,“如果你是我的幻想的话,为什么不能出现在白天呢?为什么一定要晚上才能出现呢?如果是白天的话,爱丽可以看看盛开的睡莲,我们可以去街上看看你喜欢的店铺热闹的样子。我们可以……”

“这样已经很好了,”爱丽笑着,眼睛像弯弯的月亮,“现在已经很好了,切嗣不这么认为吗?”

“听起来就像是爱丽的回答。”

“因为你就是这样记得我的啊。”爱丽坐到切嗣身边,靠着他温柔地说。

“我以后可能不会天天见到爱丽了。”他说。

爱丽点点头,切嗣突然觉得她的神态不像是自己一直所认为的那样,孩子一样的单纯,而是仿佛已经洞察了世界上的一切。

“我知道切嗣为什么每天晚上睡不着。那些夜里不想上床睡觉的人,黑暗中需要光明的人,都不过是因为心中的黑暗要比眼前的黑暗更加难以面对。”她握住切嗣的手,但切嗣只能感觉到一阵风吹过。“但是我知道切嗣害怕心里的光灭掉,因为切嗣的心,要比其他人更柔软,更明亮。”

“爱丽。”他低下头,把头靠在爱丽头顶的位置。“爱丽。”

她即使不用付出任何,也值得这个世界上的全部,这其中当然包括他的爱。

“睡吧切嗣。”

然后他再也没有见过爱丽。第一天晚上没有,第二天也没有。

池塘里的睡莲都凋谢了也没有。

爱丽是他的黑夜。当爱丽终于消失,黑夜失去了存在的价值,那么他也就再没有了不眠的理由。所有的火焰,哀嚎,痛苦,仇恨,当他陷入睡眠时,都安静了下来。

【尾声】

“这是什么!卫宫!你家怎么有这么漂亮的和服!”来蹭晚饭的远坂凛抱着一个包裹咋咋呼呼地跑来,“我还从来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她把包裹放在桌在上打开,里面是一件华美的,浅粉色缎子,白色睡莲的和服,配着精致的头饰和华美的腰带。

士郎看着那件和服,已经几乎淡忘了的童年记忆突兀的重新出现在眼前——

壁橱里的人影,和服,每天早晨剩在桌子上的茶果子,池塘里洁白的睡莲,双眼布满血丝在医院中醒来的切嗣……

“我从来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和服,”凛还沉浸在和服的惊讶中,“能让我试一下吗?求你了卫宫!就试一下!”

他看着少女蔚蓝色的眼睛,因为兴奋而涨红的脸庞,想起切嗣故去时的笑容。

她也是那样惊喜的吧,你的爱丽。

“抱歉哦,凛,”士郎收起和服,看着少女有些失望的神色,用丝带扎好包裹,“别的什么都好,但是这个不行,这是我父亲的遗物,如果你真的喜欢的话,我知道镇上还有一家定制和服的店铺,里面也有很多漂亮的款式。”

“你怎么会对女孩子的事情了解的那么清楚啊士郎?”面对凛的调笑,士郎只是脸色泛红地争辩了几句,女孩开朗的笑着,很快注意力就转移到了别的事情上,没再追究这件事情。

这件和服,上一次见到,是将近十年前了吧——

『卫宫切嗣之墓』

今天白天的时候小半个镇子的人都聚集在了这里,怀着深重的哀思悼念这个很沉默,又很善良的普通中男子。

“卫宫人挺好的,没想到这么年纪轻轻就去世了。”

“欸,他身体不好,你也不是没看到今年新年的时候脸色就一直不大好。”

“士郎可怎么办啊,年纪那么小……”

已经过了夜半,月亮悬在高空,清冷的月光劈开深海一样的墓园夜晚。士郎穿着不太合身的黑色西服蜷缩在切嗣的墓前,不知不觉就睡着了,朦胧间听到有人说话。

“那天被切嗣发现的时候,我真的吓了一跳呢,本来只是想再看看切嗣,没想到被切嗣找到了呢。”

“切嗣送给我的和服,真的非常喜欢呢,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衣服,切嗣不知道的时候,我经常会偷偷翻出来看看呢。”

“茶果子好漂亮呢,像工艺品一样,不舍得吃掉啊。”

“我后来之所以再也没有去找切嗣,是因为我觉得切嗣真的需要休息了,切嗣需要好好睡觉,好好休息,照顾好士郎,我呢,还能够看到切嗣,就很高兴了,可以给切嗣盖被子,我还学会了唱摇篮曲,偷偷学的。”

“那段日子很短,但我真的很开心啊,比在德国时还要开心。切嗣比那个时候看起来更放松,更幸福。”

“切嗣觉得我怪你吗?不管是最后没有得到圣杯,还是……我从来都没有怪过切嗣,虽然切嗣……我知道切嗣是为了更多的人,如果可以的话,我也想为这个世界稍微做一点什么啊。切嗣总是那么温柔,不管做什么,我都会支持切嗣的。”

“因为是切嗣选择了我啊。当时有那么多的选择……但是切嗣选择了我。”

“我是为切嗣而生的。”

“我非常的爱切嗣。”

“如果这些话,能亲口告诉你就好了。”

“切嗣也,终于可以在夜里安睡了吧。”

士郎挣扎这睁开眼,隐约看见一个女子在月光下逐渐和月光融为了一体,耀眼的光芒飘散四方,像一大群萤火虫,随后光芒暗淡,最终消失不见了。他忽而惊起,发现身上披着一件华丽的和服,紫藤萝的头饰和木屐摆在切嗣的墓前。

 

“白天解不开的结,夜里慢慢熬。”

【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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